第3章 飞过来的“绣球”（1 / 1）

冉旻的反应皆在姜华的预料之中，松青的小布囊里是辟邪的符纸，常年与身负灵力的人相伴自然会沾染到些许气息引来一些麻烦，并非一时半刻就能除掉，他原有一个。他选择的情人宽和仁厚，挣扎着妥协的模样分外甜美，姜华仿佛饱餐似的餍足，一步步听着猎物的低喘声逼迫他不断让步，他对特定的对象很有这份闲心。

竹叶窸窣切切察察，低如秋风的咛喃，姜华不自觉地望向窗外，他不见天上的月亮，却能看见湖水拥抱住的玉婵，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他看不见的另一面，他忌惮着未知的力量，尽管它也在冉旻的身体里，这不会令他困扰，那个人，是他和永恒彼岸之间的一道帘幕，纱织的，脆弱，只是足够必要。

身体不好的人关心秋天的来临，注意渐凉的晚风，熬制润燥的汤品，老人和他们孝顺的子女，幼童和他们慈爱的双亲。熬了两天夜的冉旻被秋老虎扑了个正着，喉咙发炎，他不太在意这个到了时候就会降临的事，在所里整理了半天文书，再把分出去的灵力收回来看看区内有没有可疑的痕迹。在城市，人群熙熙攘攘的地方，一旦有所感应，常是执念所生的鬼怪，第一等难缠。今日看来是风平浪静，他在每日报告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心中也有些庆幸不用出外勤去实地探测。

他那同母的弟弟邀请他去聚会，说是有好事，冉旻猜他不知哪里请来了些少爷小姐等自己上门，安若素遮遮掩掩，又是假咳，又是嬉笑，想安慰他是真，要看他笑话也是真，糟心弟弟。

五年前，也是个金秋时节，那时候全国的学校都是刚刚开学没多久，他是刚进所里的新人，被分到了侦查组，那里充斥新来的愣头青和经验丰富却到了迟暮时分的老人，说是如此说，总共加起来也就七个人，恨不得每一个能有丝分裂出多一个自己。一个大都市，人口上千万，递交上来的案件，除去疑心生暗鬼的、作案手法诡谲的，真正是所谓鬼怪作祟的百不存一，负责把这一找出来是侦查组的工作。

兰山实验中学建在一个市郊区，后面有低矮的丘陵，却是省里重本率第一的重点高中，这样的教育招牌却出件奇事，一个高二的女生报警说被人跟踪，而且人就在学校，但警察没有搜查到跟踪者的迹象保护她几日后只好作罢，但女生的心理情况日益不容乐观，她说在宿舍五楼的窗外看见漂浮的影子，她的家长陪她去找心理医生，而案件的报告也被移到他们组。

他还记得那个漂亮的女孩子，抓着她母亲的衣摆坐在沙发上，她的父亲揽着她肩膀坐在她左侧，并排而坐的三个人，女孩不说话，她的双亲压低声音左一句右一句地把事情的轮廓勾勒出来，他们的表情迟疑中含有希冀，母亲说两句就要回头看一眼女儿。

那是第一次执行这类任务，他感到那种叫做责任的重压与以前又不相同，走出女孩家门时甚至出了冷汗。

到底是个正式的单位，所里脸大起来还真不小，竟然能把他塞进大学前去兰中宣传招生的队伍里，而且还是国内最牛的那所大学的队伍，一个上午根本没有几个学生敢来摊位问询的那种，组里的老前辈这么看得起自己啊。冉旻以怀念母校走出队伍后，也猜不出同行的学神们有没有瞧出异常，只能希望他们好奇心别太重。

大致绕了学校一圈，一无所获，什么鬼气、魔气、妖气通通没有，倒让他领略了一回何为学校集体生活。他又走了一会儿，学校多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人，气息比平常去处还要干净些，但就般打道回府，他心中也不踏实。

到了下午最后一节课，轮到高二年级去操场上跑操，冉旻记得那女孩是高二（5）班，也走到操场上。那跑道边上有一圈金桂花，适是飘香时节，黄白的花不及米大，一球球的，甜香四溢，冉旻坐在旁边一颗树下，见他们第一、二圈还好，队形方阵还在，到了第三圈，就有人簸箕装水似的往后面掉，有在旁边慢慢跑的，也有叉腰喘气走着的，更有直接走出跑道偷溜的，他先前看着领头人举的旗来辨认，现在也看不出都是哪班的。他回想自己十七岁时，估量自己也是要掉到后面的，不觉有些脸红。少年们在他眼前跑过，他聚气凝神也感受不到异常的波动，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

既而夕阳在西，他空对着晚霞笼罩下橘色外墙的宿舍楼，最外围是男生宿舍的走廊，少年们不是非得把门关上，远远的，里面的白灯光露出来，路过走廊的，三五作群、孤身一人都有，吵吵闹闹，不像是黄昏下的景象。冉旻没见过，看着有些陌生，出了神。

一阵破空声从左边传来，冉旻虽早早听到了，无奈身体慢一步，要打着背心的打着了左肩，“碰”的一声也不轻，那东西撞了肩膀落在地上还弹了弹，是个砖红黑线的篮球，那球径顺着地势就要溜到塑胶跑道上，冉旻右手捞起来，才想起自己坐的树后面就是六个篮球场了，篮球，他按了按，触觉很特别。

胡跃良见被球砸中的人完完整整地站起来，一口气还没有松完呢，就望见那人身上白T裇衫背面的logo，这眼熟的，脱口而出的“同学”临急加音，“同学，长，你没事吧？”他看看对面吹起口哨、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九班兔崽子，又侧头瞧瞧，那人也正正抬头望过来，却不像是看自己，得了，一起过去。“老马，暂停一会。这比赛没完。”他向裁判招呼一声，急急跑过去，姜华那货就在后面不急不慢地走，听见前面叫了，随意地点了点头，算是示意知道了，胡跃良也不敢多说。

冉旻注意到他们的那一片球场四周围了一圈人，男女皆有，不少还举着手机，此时都小声讨论着把目光投到自己身上。他该把球丢回去就走，不引人注目，但想到自己第一次碰这种球，丢歪丢近了都十分丢脸，只等那个学生过来还回去。

跑近了，胡跃良才看清了这“大学生”的模样，原本看着高高瘦瘦的，不像是他们学校学生，又不像父母这样的成年人，锋芒毕露和圆滑世故，他似乎两样都不是，不然也不会直直地站在那里，像在等他们。好在这个人是背光站着，那群来看姜华的女生只能看见个轮廓，她们聚在球场外围，嘴上七嘴八舌地为姜华开脱了，声音虽小，也让胡跃良顿生感慨。

看脸的世界，不值得。一群肤浅的女人。

那是个成年的alpha，手上的红环说明一切，他低垂眼睫，盯着手上的篮球，无端让人觉得他此时的神情必定专注认真。胡跃良到了跟前，冉旻将球递了过去，清朗的脸上淡淡地露出个安慰的笑来，“我没事，你不必放在心上，快回去吧，士气正旺。”他抬头看记分牌，36:24，应该是眼前学生的队伍领先，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若是畏首畏尾的，才要输了。他向另一位走来的学生颔首，心里有事并未细瞧，干脆地转身走了。

胡跃良双手捧着篮球，他们没有半点皮肤接触，对方似乎久未沾水的声线却如同袭人的柔哑秋风，皮肤仿佛真有所感，他愣愣的，基本的道歉也忘了。球场边越来越高声的议论唤他回神，一回头，就对上一双乌墨般的眼睛，吓得他冷汗刹时出来了。姜华桃花片样的眼半眯，盯着胡跃良……手里的篮球想了会，一言不发地抬起他的大长腿往回走。

胡跃良听见女生群瞬间沸腾的喧闹加油声，他无话可说，把姜华招来当秘密武器的是他，把姜华会参加球赛的消息放在微信群上的也是他，不然这种两班男生争抢篮球场使用权的赌赛怎么可能吸引到那么多女生，不吸引女生队里的雄性生物能像今天这样打了鸡血。胡跃良看着姜华的后脑勺，他就不明白那群女生是如何从一个后脑勺上看出“精致”二字，似乎有感于他怨念的视线，姜华停下脚步，悠悠地回转身来，掀开眼睫，没有任何多余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姜华的注意力方才并不在胡跃良或是球场上。

“还有十七分钟。”他抛下一句，走过围观者为他分出来的道路，步入球场。

三十分钟，姜华只答应上场三十分钟，除去暂停的五分钟，他在场上八分钟，不止带来了七分，还在回防中挫败过对方的进攻，站在场外的不单女生，就连男生也放下面子为他竭力嘶吼。所以，这样一个家伙怎么会勾不住，即使他是在边线单脚起跳拦截的，胡跃飞想起他无聊时在教室的玻璃窗上单手敲着某段旋律，瘦长文雅的手指，震落了玻璃窗另一面附着的水珠。

胡跃飞甩甩头，身体下意识顺从队友的呼喊跑动，重新站回球场摆好防御姿势后，不忘对着取得球权的九班龇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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