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2 / 2）

萧思远一笑：“兄长叫我思远即可。”他还未元服，朋友间素来是直呼其名的。

“在下姓丁名崇古，表字慕之。”

“这位？”直觉告诉丁崇古萧思远身边的这位冷面的小郎君可不太好惹，必定也是哪家豪门贵戚的小公子。

“东二郎。”陈继乾回答的很敷衍。

“丁兄是读书人。”萧思远单刀直入，懒得兜圈子。本朝重文，有功名在身的都会得到地方的优待。混得再差也不该沦落到这种境遇。

“哎呀，有愧圣贤教谕，有愧，有愧。”丁崇古答得很真诚，说道最后，脸直接红了。

原来，这丁崇古家世代行医，祖上还传下来一间生药铺子。到了他爹那一代，突发奇想要考个功名。自己苦读数年，不行，到老也只是个秀才。

到了他，年少时在背药经上展示了超强的天赋。他爹崇信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自己年少时的一腔热血都洒在儿子身上了。丁崇古也算争气，在地方上有个神童的美誉，最关键是长大也未伤仲永，来日登科还算有指望。

可没想到时运差了不是一点，摊上了乙亥科场案，直接剥夺了举子身份，罚没田产物业，服河工劳役。

听到科场案，萧陈两人对视了一眼，萧思远道：“乙亥年江南科场舞弊案，我记得是一个叫李为先的人折腾起来的吧。那人最后怎样了？”

“李兄？”丁崇古有瞬间的怔愣，很快恢复平静，“是，是他最早察觉那一科所取人员与这些人实际的才能出入颇大。”

“通奸杀人，流三千里。”陈继乾对三年前的江南舞弊案记忆尤深。乙亥年，江南冒出惊天科场舞弊案，涉事官员考生近百人，是大周立国以来最严重的科举舞弊案。

圣心震怒，吏部左侍郎侯平带着天子宝剑一层层查下来，江南四省十八县大小几百个官吏竟然无一人是绝对清白的。一时之间，举国哗然。

只是后来峰回路转又爆出李为先通奸杀人，也不是个好货色。而这个侯平一入江南便不停地罗织罪名，恐怖气氛使人人自危，师友互陷，同窗倾轧，藏在内里的污垢腌臢令人瞠目结舌。

在这种风声鹤唳的情况下，皇帝只能维稳，数道圣旨齐下，先处理了侯平，紧接着又处理了聚众闹事蛊惑人心的李为先。

丁崇古脸色由红变白，不只是气还是急，舌头都不利索了，“这……这……”

“这简直是一派胡言，”门口响起一声激怒的驳斥，“红口白牙，真是想怎么说，怎么说。”

丁崇古忙斥责一声：“娇娘，怎么说话的。”

丁娇娘是丁崇古最小的妹子，尚在阁中，只是遇到这大荒之年，便随着哥哥抛头露面四处奔波。

萧思远忙笑着打圆场：“又不是外人，姑娘有话但说无妨。”

丁娇娘此时眼眶都红了，让她说她反而闹起了别扭，不说了。

丁崇古只好接过话头：“通奸一事本就是凭空捏造。李兄饱读圣贤之道，律己甚严。崔李两家从小定的娃娃亲，后来崔家没落，李家大人便偷偷将亲事退了。李兄游学归来，和父亲大闹一场。可崔家娘子早已经嫁给张家为妻，他也只能暗自嗟叹。张家相公是个痨病鬼，爹娘死后，寿材铺子也盘出去。那一日，张崔氏来我家铺子抓药，拿不出银两，便掏出一支银钗子。我哪里能要她的钱，推搡之间，李兄正巧赶上了，当场掏出银子，垫付了药钱。”

“张家娘子是什么反应？”

“推辞了几句，后来哭着走了。”丁崇古答道，“李兄心情也不好，我们两人直喝到后半夜。”

“天亮后，隔壁寿材店就传来哭声，张相公去了。”丁娇娘插了句话，“李大哥一直在后院，从未出门，怎么会是他杀的人。”

“这事出在三月，大家伙也都当他是病死的，谁知九月科场案爆发，李兄本已入围，是为了我们这些人打抱不平。他带头起事，被官府扣押，三月间的事又被官府拿来做文章。旧事重提，说李兄与张崔氏有染，通奸杀人。我听说后第一时间翻看了药铺记档，他从未买过砒霜。”

“即便如此，他也可以从外县购买砒霜，他和你一起喝醉，但张崔氏却有的是时间作案。”

“问题就出在我偷偷查档的第二日，官府便来查封记档，带走了伙计。也就是这个伙计最后诬陷李兄买药杀人。后来当作物证的记档簿被人拆开后重新装订过，李家购买砒霜药耗子这一项是后来加上的。”

做贼的才会心虚，真是证据确凿，何必多此一举。

萧思远正要再问，门外匆匆跑进一人，“丁先生，那些海寇又打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