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2 / 2)
皇帝似乎对他的回答很满意,笑着点点头:“太子说的是。”
“只是,儿臣想,秦尚书一早入宫,必定身边有什么宵小之辈说了什么私信揣测的妄语,一心想着我这太子是德不配位的,是什么人都想拉下来的。”
皇帝脸色一沉,他素来吃不准他这儿子的性子,看似优柔,骨子里却又藏了几斤硬骨头,和他娘一样的性子。绵里藏针,最是伤人。他直觉太子接下来的话必定不中听。
“儿臣看贵妃娘娘眉间抑郁,料想有什么混账话也传到了娘娘的耳朵里,是关于三弟的吗?”陈继乾嘴边噙了一抹笑,浅浅淡淡的,连冷笑都算不上,却让许贵妃一股凉气贯穿后脊梁。这种笑,她以前常在皇后的脸上看到。
许贵妃心头狂跳,不自觉站了起来:“你们兄弟感情自然是好的,底下那些奸佞小人唯恐天下不乱,恨不得没白没黑地挑拨咱们的骨肉情分。”
“咱们”一次让陈继乾心口又升起那股淡淡的厌恶跟恶心。他点点头“娘娘说的是,清者自清,我也相信三弟的为人。”
皇帝趁他停顿,忙截住话头,“既然如此,就依太子的意思办,这件事再追究下去,也不过是多生祸端。”
“爹爹,”太子却像没看出皇帝的意思,接着说:“谣言止于智者,可天下的智者何其少,说句诛心之论,只怕不少人盼着我们兄弟斗起来,他们好从中分得一杯羹。三弟正是意气风发,如何让这些污水肆意玷污。”
“太子何意?”皇帝已经流露出大大的不耐烦,他挥手斥退一众宫人。
“为三弟声誉着想,臣请陛下同意让齐王之藩。”
明光宮。
许贵妃已经哭了半个多时辰,皇帝懊恼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哭什么哭?”
许贵妃抽噎着止住哭泣:“皇上,真的要让承儿去齐州那个荒凉的地方吗?”
“齐州是他的封地,他不去那里,还能去哪儿?”
“陛下,”贵妃颤着嗓音哀求,“太子殿下的样子陛下也是见了的,如今陛下还在,他就敢这般,将来,只怕我们母子为人鱼肉,前景凄凉。如此这般,陛下还不如直接赐杯毒酒,我和承儿还敢不立即赴死吗?”
“赴死?朕还没死呐,你倒是想的长远?我且问你,太子围场被刺一事,你究竟知道多少,承乾又知道多少?”
“臣妾一无所知呀,臣妾也敢担保承儿也是不知情的。”
皇帝冷笑一声,“你若是说你不知情,我还能信上几分,但承乾,你要是真的心中有成算,还会在太子面前吓成那样?”
“臣妾,臣妾……”
“你也不用学民间的那套一哭二闹三上吊,你真当太子没有提前从秦民干那里得到风声。他们舅甥两个给你们下了好大一盘棋,《闺淑范说》、围场暗杀。今日,朕如果不让承乾之藩,明天,你就等着满朝文武雪花一样的折子淹死你们母子吧。”
皇帝说着从袖子中摔出一本册子,近些日子,许贵妃看见册子就觉得心惊肉跳,忙捡起来,续忧危议几个字跟沁了血一样。
“你可知这是谁递上来的,上面又说了什么?”
“臣妾不知”
“这是程玄清直呈进谏,没过枢部。这本《续忧危议》里面说朕立太子实在为秦氏逼迫,不得已而为之,他日必当改易。春上北征,朕于阵前许诺齐王他日江山承继。又说朕用钦天监元易,取谐音之意是有易储的打算。”
许氏惊惧不已,半截身子都伏在了地上。
程玄清出身世家,却靠科举入仕。江左程氏手中无兵,但在天下读书人眼里却有着比肩秦氏的威望。程玄清与秦老太傅虽有座师之名,来往并不密集。就连当年的国本之争也是持中立态度,是个不党不群的人,一辈子想当个以纯吏留史的名臣。天子看重他这一点,也信他这一点。
“你那兄弟以为找几个人涂鸦几章歌功颂德的文章,天下人就被糊弄过去了,天下人的笔杆子抓在谁手里,你不知道?蠢材,朕不是警告过你,手别伸到前朝里去。你兄弟贪点小利,拉着城东那些人一齐放印子钱,逼良为娼,朕都可以看在你的面子上从轻发落,甚至不予追究。朕愿意给你们许氏体面,你就以为朕就像太宗皇帝跟先帝似的再养出个秦氏。”
秦氏一族,至先皇后一共出了五位皇后,一门荣宠,系于君恩。孝贤皇后原本就是先帝属意的儿媳妇,后来显怀太子殁了,今上即位,皇后人选竟然还是没变。甚至,当年有人还将皇帝对二人的赐婚当作立储的信号。
这无异于是说今上登基是靠岳家出力,虽然事实如此,但说出来多少有些难听。今天皇帝自己提起来了,看来是真的气到了极点。
“吴家那小子箭囊里确实翻出几支未作标示的箭,一众的朝臣都是见了的。这些人再想想朕从西北回来,你在朝中搅和的那些事情。别管太子遇刺一事真相如何,你们母子都被钉死了,居心叵测,谋图大位。你真当秦民干在朝上一问三不知就是个好相与的?他老子连死都能算计朕一把。他蛰伏这么些日子,一张口还不咬死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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