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2 / 2)
“紫薇给皇额娘请安。”
明珠格格穿着一身白底青花袍子。她尚未出孝,服饰均是素净淡雅的颜色,也更衬得她冰肌玉骨,不染凡尘。
阿武抬了抬手,起来吧。“方才金锁说你闭门苦读,今儿天气好,正想使人去叫你来陪我逛逛。”
“皇额娘见笑了,平日不过看些闲书。”说罢她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金锁。“不知皇额娘要问金锁什么,这撷芳殿里的事皇额娘不如问我。”
阿武闻言笑了笑。“没什么,就是问问她们有没有好好伺候主子。这宫里有的是欺上瞒下的奴才,本宫眼下正准备清理清理。你现下也是一宫的主子,可要把规矩立起来。宫里不比外头,人多嘴杂,倘若被不长眼的丫头欺负了去,损了面子还好,若真有什么三长两短,连本宫都少不了要担责任。”
金锁闻言不由得身子一抖。
往常皇后娘娘同明珠格格说话,总是以“我”自称,现在突然自称“本宫”,明珠格格晓得皇后娘娘不开心。
“皇额娘教训的是,金锁自幼服侍我,与我情同姐妹。我原想着将她放出宫,寻个良人嫁了,可她怕我一个人孤苦伶仃,执意不肯。我想着这世上若有谁要害我,总归不能是她。是我嘱咐金锁不要张扬她识得字的事,今儿不想惹皇额娘生气了。皇额娘要怪,就怪我吧。”
说罢,明珠格格用委屈巴巴地眼神看向阿武,倒让阿武觉得自己有些强词夺理了。
这明珠格格也是人精儿。阿武不做声,闲庭信步,赏着风景。明珠格格便也跟上去,有一搭没一搭得跟阿武说话。
“皇额娘,儿臣近日看了不少奇闻异事,觉得甚有意思,要不讲给皇额娘听听?”
阿武瞥了她一眼,并不开腔。
明珠格格清了清嗓子,自顾自地说道。
“相传郑国公魏徵年轻时尊奉道学,不信鬼神。他曾去恒山访道,快到恒山时,突然遇到了大风雪,天地一片昏暗,不能前进。忽然有个道士手执青竹杖,腰悬《黄庭经》,也到了路边,对魏徵道,你要去什么地方?魏徵答曰,我为了访道而来,被风雪所阻。道士说道,我家离这里有一二里路,你可以去住一晚,与我谈学论道,如何?魏徵同意了,就随道士来到一个宅院,外面看起来很荒凉,里面却雕梁画栋。道士请魏徵走进里间,对着炉火而坐,品着美酒佳肴,从容论道,言辞通理、广博、雄辩,魏徵落於下风。快到天亮时,二人谈到鬼神
之事,魏徵恳切地说鬼神不能侵犯正直的人。然道士说道,您所尊奉的是仙道,为何要诬蔑鬼神呢?自天地之始便有鬼神。道行高,鬼神妖怪必然能被降伏,如果自身道行不高,反而会招来鬼神。为何要轻视于它?魏徵不能答。次日早晨,道士又用酒来为魏徵送别,还附带一封信,请魏徵转交给恒山中的隐士。魏徵离开后,找到了山路,回头看昨夜所住的地方,原来是一个大坟冢。他拿出那封书信一看,上面写着,寄上恒山神佐。魏徵厌之,就将信扔在地上,那封信立刻变成一只老鼠跑了。此后,魏徵便不再轻视鬼神之事。”
阿武闻言嗤笑。“郑国公其人,少孤贫,落拓有大志,不事生业,出家为道士。好读书,多所通涉,见天下渐乱,尤属意纵横之说。隋末投瓦岗军,李密失败,随其降唐。先为太子(建成)洗马。太宗即位,历任谏议大夫,秘书监,侍中等职,封郑国公,谥号文贞,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不知紫薇说的可是这位郑国公?”
明珠格格不由得打哈哈道。“想来不过是作者胡诌的,像郑国公这样的先贤怎么会求仙问道。”
“这个没意思,罚你再说个有趣的。”
明珠格格摇了摇手里的团扇,眼珠一转,方开口道。
“相传,南朝刘宋襄城人李颐,他父亲不信鬼神不信邪,生性胆大豁达。有一座宅院,被称为凶宅,先后很多人在这座宅院里离奇死亡。李颐的父亲偏要买下居住。不过也真邪门,这李老头一家住下之后,凶宅再也不凶了,多年平安无事,子孙繁衍,怡然自得。后来,李老头还官运亨通,被任命为郡守。做了大官自然要购置豪宅搬新家,因此大宴宾客。酒过三巡之后,李老头满面放光,不无得意地说道,天下间有什么吉凶可言?这座宅院本是凶宅,我偏不信邪!住了几年了,反而添丁进口升官发财,哪里有什么鬼怪作祟?照我说啊,从今日起,这座宅院改叫做吉宅才是啊!所有宾客都连连称是。”
“后来,李老头喝醉了,去如厕。忽见厕所墙壁内出现一个鬼怪,大如卷席,高五尺多,浑身煞白。李老头大惊,挥剑就砍,那怪物被拦腰斩断,变成两个人,再砍,两个变四个!四个鬼怪发起狠来,夺过李老头的宝剑,将他砍死。而后窜出去,见人就砍,只要是李家人,一个不留统统被杀,但其他外姓宾客都没伤到分毫。当时李颐年纪很小,被乳娘抱在怀里,见家中突变,赶紧抱着他躲避到邻居家,才得以活命。可怜李家一门几十口,就只剩下李颐一个独苗。这个李颐后来还出任湘东太守。”
二人身后,金锁连翘腊梅冬青都听得入了神。
“哦?竟有如此奇事?”阿武嘴上说着,面上倒没有一点惊讶之色。
“正是呢,皇额娘你说这事怪不怪?”
阿武淡淡一笑,却不答言。“接着讲。”
明珠格格手中玩着团扇,又开口道。
“相传汉朝北海营陵有一个道士,能通阴阳。同郡有一男子,妻子故去多年,很是思念,就恳求道士帮忙让他与亡妻见上一面。那道士说,此事不难,不过听到鼓声你必须马上回来,不然就回不来了。那人点头答应,就按照道士教的方法,很快就见到了亡妻。二人柔情蜜意不亚当年,好生缠绵了一番,过了一会,门外果真响起鼓声,那人心中不舍,但也不得不走,出门的时候衣襟突然被门夹住,他极力挣扎,衣襟被夹断一截,但总算是回来了。次年,这男子也死了,后人挖开他妻子的坟墓要把他们夫妻合葬一处,这才发现,他妻子的棺盖下面竟压着丈夫的一段衣襟!众人看到又惊又怕,赶紧安葬了事,作鸟兽散了。”
“难道他们二人竟是在棺材里见面了?”腊梅也是又惊又怕,不禁问道。
“想来是的。”
明珠格格冲腊梅点点头,脸上写着“这个故事是真的”几个大字。
腊梅只觉得后背爬上一股恶寒。
“又说唐永泰初年,有一个姓王的年轻男子,住在扬州孝感寺北。有一年夏天,他喝完酒醉卧于床上,手垂在床外,妻子怕他感染风寒,便把他的手抬到床上。忽然有一只大手从黑漆漆的床下伸了出来,一把拽住王生的胳膊。”
“啊!!!!!!”腊梅一声尖叫直把旁人吓得一跳,几个丫头抱作一团,躲在阿武身后。
冬青直拍胸口,啐她道。“没被鬼吓死倒是要被你吓死了。你没事瞎叫什么?”
腊梅扑倒在连翘怀里,带着哭腔道。“格格,你干嘛抓我的胳膊啊?吓死我了!”
原来讲到此处,明珠格格有意走慢了半步,一把抓住了近前腊梅的胳膊。直把腊梅吓得三魂没了七魄。
“噗,瞧你一脸害怕的样子,逗逗你。”
阿武笑着摇摇头。“你好端端的,吓她做什么?真是狭促。”
明珠格格吐吐舌头。“是是是,皇额娘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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