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星河(2 / 2)
她回到了北阴山,身后跟着的花妖问:“姑姑,我们还需要……”
“不用开了。”
告诉桃花,不用开了。
北阴山的岁月说漫长倒也不短,人间在这期间出了大事,朝廷下令,民间大肆补妖,这下子别说是在人间游荡的妖族,就连有些门派饲养的妖族都难逃一劫。
各大门派迫于朝廷的压力不得不加大降妖的力度,一时之间,妖族们人人自危。
简星河让山上的狐狸们加强北阴山的结界,让所有人都不要轻易下山去,每人便留在青湖殿喝酒。
可笑,情窦初开,爱上个男人也就算了,还被嫌弃个体无完肤,萧溯回喜欢什么,喜欢天仙吗?
人妖殊途,简直笑话。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有一天,有狐狸回来汇报:“姑姑,山下有个道士求见,他说想见您。”
“见我?”简星河眯了眯眼,听到道士这两个字陡然从地上站了起来,她急匆匆地往外跑,走到一半却却停了下来。
“切,说不愿意成亲的人是他,忽然又来见我的人也是他,姑奶奶难道就是这样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吗?”
身后的小狐狸:“……”
简星河提了提瓶罐,算了算人间的日子:“这都三年了,让他在山下等着,怎么着也得等几天吧。”
小狐狸不敢有意见:“是。”
一天两天,本以为那人能等,可才不到三天,他就走了,山下的小狐狸来报的时候简星河也不知道要作何表情。
小狐狸说:“道长给您留了个锦囊。”
简星河接过乾坤袋,这是萧溯回随身常常携带的,打开的口诀她知道的,默念口诀打开乾坤袋,里面放着一个糖葫芦,乾坤袋虽然能够保持食物的样貌长盛不衰,却无法保证它的质量,所以纵使糖葫芦依旧圆滚滚的,却因为好几条的缘故,已经不能吃了。
她轻笑,不知道在笑什么,青湖殿的桃花长盛不败,片片桃花洒落她的裙摆,一串串泪珠滑落在纸上。
简星河原本以为,他们还有未来,人类的寿命虽然脆弱,但她们也还有时间,她本以后还有的……谁知道却没有了。
山下的小狐狸来汇报,说萧溯回死了,外面传说是为了保护村庄里面的村民死的,可实际上却是因为有村民看到他从北阴山上下来,怀疑他与妖族勾结,因此估计设了计大言不惭的说要为名除害。
人类对于妖族的偏见,已经到了一种不可挽回的地步,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任你怎么努力,都休想搬动。
简星河赶到山下的时候,留给她的只有一个坟包。
时至现在,她终于回忆起自己哥哥当初说的话了,他说:“人类,是一种脆弱的生灵。”
那坟包跟前还站着一个小道士,那人和她对视一眼,竟是道:“请问你是,你是简星河吗?”
简星河木着脸:“怎么,要除妖吗?”
“不是。”小道士挠了挠头:“大师兄的卧房里面有你的画像,虽然他宝贝的紧,但我有一次去打扫房间还是不小心偷看到了,说起来,你比画像上还好看呢。”
简星河的发丝被风吹的扬起,她半跪在坟前:“他不是最讨厌妖怪吗?”’
“啊,没有吧,大师兄虽然除妖,可他只除作恶多端的怪,从来没有伤害过无辜妖族,这两年虽然各地都在除妖,但是大师兄并不会伤害无辜妖族,有的时候还会救下一些小妖怪。”
简星河想笑,这次却笑不出来了。
“前段时间师尊说,如果师兄厌恶了这种生活,可以脱离师门,去他自己想去的地方,我们都以为大师兄会有犹豫,可他却在自
己的房间关了一天后真的决定离开了,我们都以为他去找你了呢……”
简星河的眼睛望着墓碑,她伸手抚摸上石碑,用心去刻画感受石碑的一字一画,仿佛要将人深深的刻入骨血里面。
她没有回话,小道士自然也就自觉没趣,当真走了。
然而让小道士和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人,那一天,山脚下的几个村庄起了大火,沉睡中的村民们几乎是来不及跑掉就被杀掉了。
村中血流成河,尸横遍野,那狐仙穿着白色的袍子,最后袍子生生的浸透成了血红色。
简星河的身上滴着血,她一步步地朝那墓碑走去。
“你看,我杀了好多人,你肯定要生气了,不过我们野狐,都是不服管教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都不等等我,你为什么不等等我呢?”
“我们什么时候成亲啊……”
杀人太多,引来了天劫,一道天雷在天空之中划过,发出了霹雳的声响,轰隆的天雷在地上砸出了一道天坑。
简星河知道天罚来了,可她却无动于衷。
不在乎了她都不在乎了,就算是死她也不在乎了。
那段时间到底是怎么度过的,简星河已经忘记了,三千年的时光是怎么度过的,他也已经忘记了。
直到那年特管局来北阴山交换学习,年少的容九良穿着一身白色的袍子站在青湖殿的桃花树下等着来瑾见青丘的女帝。
那年杏花微雨,简星河从青湖殿出来,看到那个背对着自己的背影愣怔片刻,有一瞬间,她以为看见了萧溯回。
容九良在桃花树下回头,他仰起脸,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素闻青丘出美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想必姑娘就是青丘女帝简星河吧?”
不是他。
那个人不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也不会夸赞自己的美丽,但那张脸,那熟悉的气息却是如此的让自己感到熟悉。
简星河挑眉:“素闻特管局掌管人间法制,应该都是些公正端庄的人君子,今日一见,却与想象之中有些偏差。”
容九良笑容不改:“百闻不如一见,姑娘若是对我有兴趣,只需要多加接触便能够知晓。”
“……”
脸皮够厚,油嘴滑舌。
一开始,简星河对这个男人是没有好印象的,纵使日后得知了这个人就是他的转世,她也很难给点好脸色。
不为别的,也不是不爱了,只是有些意难平,毕竟这个人是他啊,是他的话,怎么可以是这样的呢,不该是这样的。
她以前最讨厌就是那个人的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心怀天下,对得起天下人,唯独对不起自己。
但那个人现如今如此,自己反而却不高兴了。
时间久了,本以为这个人一无是处,后来相处久了也才渐渐发觉,其实倒也并非是一无是处。
有一次,某处银沙大厦出现狐妖作乱,因为同属于狐族的旁支,简星河于情于理都该过去处理。
“碰巧”遇上特管局办案,一贯是吊儿郎当的人在处理正事的时候倒是绝不含糊。
容九良设置各个法阵确保任何一个出口都被封锁住,简星河记得最清楚的是,抓拿狐妖的过程,大厦原本应该是清场的,但不知为何竟是漏掉了一个孩子。
狐妖威胁的抓着孩子,所有人都不敢轻易上前,只有容九良巧妙周旋,发挥了那八面玲珑的性子,成功的把狐妖给唬住了,虽然后面为了保住孩子他也受了伤,但却把那孩子完好无损的交到了那孩子的母亲手里。
那一刻,简
星河觉得,时间悠远,其实这个人从来没变过。
银沙大厦结束之后,特管局带来的手下们欢呼雀跃,纷纷让老大赶紧发点奖金慰问一下。
而容九良却说:“发奖金?妖都是我抓的,发个屁的奖金。”
几位属下纷纷对他抠门表示了扼腕。
容九良脸皮厚,他淡定的面对着各种鄙夷的目光,只冲着不远处的简星河笑道:“奖金的钱可是得留给我们家小狐狸买糖葫芦的。”
银沙大厦抓妖的那天是阴天,但这一刻,简星河仿佛看到了阳光灿烂的洒下来,照亮了全世界。
她眨了眨眼,忍住了鼻子的酸意,终究没哭出来。
原来这么久了,她的糖葫芦,终于又等到了,这一次,她一定得吃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