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2）

夏映晚听着他的声音，不知怎么就觉得心踏实了下来，没了刚才那股拒绝的气势，乖巧地点了点头。

“这个攀岩墙看上去很高，其实比外面那些拓展训练用的要矮得多，简单得多。等下我和肖誉先上去一半，轮到你的时候，只要用脚内侧踩住凸出的石头，其他的就交给我们。”

“对啊，别怕，就你那小身板，我和湛宁每人支援你一条胳膊，再多拉几个也绰绰有余。”

“小碗，你要相信肖誉和湛宁啊，我们是一个集体，不可能丢下你的。”

夏映晚看着他们，记忆却回到了初中。

她的初中班主任是一个严肃刻板的女老师，姓李，男生们送江湖称号：李莫愁。

李莫愁偏爱两类学生：不喜欢和异□□流的学霸、不喜欢和女生交流的，成绩中等以上的男生。

接下来的人当中，差生她是懒得管的，反正第三年他们会统一被安排到慢班，接受他们能跟得上的特殊教学辅导；其余剩下的人，在她眼中统统是不安分因子，随时等待被纠正被处理。

像夏映晚这样除了学习以外，爱好活动一大堆，满脑乱七八糟想法，又不爱和好学生走近的异类，自然也是她的重点关注目标。

当然，她并非是针对夏映晚，而是把每一个可能会不走正道的女生，拨回正轨。

放学和男同学一起骑车回家的A，在学校和男生说话、打打闹闹的B，周末跟男同学组团玩电动、抓娃娃的C和D，放假跟隔壁班男生滑旱冰的EFG……这些姑娘们让她在教学工作之余，操碎了心。

早自习拎出去谈心、上课时站对面楼从窗户窥视、趁大家上体育课翻课桌和书包里的日记本、班会点名批评、打电话给家长告状……

有些人被驯服了，成为她力挽狂澜的优秀样本，有些人却因此坏掉了，是她教育生涯的残次品。

很不幸，夏映晚就属于后一种。

她为一期漂亮的板报付出好几天的放学后时光，却从不去办公室请老师讲题；她为一场精彩的班级节目写上万字的剧本，却从不主动淘教辅教材回来做练习；她喜欢和经常跟男同学厮混的学渣女生玩在一起，看樱花看漫画、打电动打羽毛球，却没耐心和乖学霸相处哪怕短短一天。

更何况她还晚自习上写日记、课本上画小漫画、跟邻座的男同学从星系宇宙谈论到人类起源……

她们的冲突爆发在初二下学期。

夏映晚最好的朋友吕凌弋因为期末考试发挥失常，于家长会前夕离校出走。带来的影响是：大半个班级的学生集体逃课，为寻找她几乎翻遍了整个古城区。

最后还是夏映晚找到了她，在苏大的校园里。

之前她们考试发挥时常，偶尔就骑着自行车在苏大里一圈一圈的逛，相对无言。

很多年后再来看，一次小小的考试对漫漫人生而言，实在泛不起什么涟漪。可是那年那时，在那个唯成绩论的地方，卷子上醒目的红色数字，承载着她们全部的自尊和底气。

那天放学后，全班被留下来开班会。

不出所料，李莫愁大发雷霆，将吕凌弋离校出走的理由归结于莫须有的早恋，指她无组织无纪律、整天不动好脑筋，带坏夏映晚这样原本还可以挽救的边缘型好学生，带坏整个班级氛围。

那张喋喋不休的嘴，看家本领就是随时能用最短的时间，倾倒出所有尖酸刻薄的话语来伤害一个人。

一直隐忍的夏映晚终于拍案而起，批判大文出口成章，直击李莫愁“十宗罪”。言辞之犀利，秒杀所有她在文学社发表过的作品。

据同窗好友后来回顾，当时的她目光冰冷、语气阴狠，活脱脱一个前来人间复仇的地狱少女……

那天，全班掌声雷动，久久不息。

李莫愁则全程黑脸，只在最后冷冷地吐出几个字：行，你们能耐了。

这之后，她不再用恶毒的语言刺激别人，但并未减少对女生的苛刻。不过，大家依然很高兴，毕竟那是唯一一次集体大作战。

可是吕凌弋却退学了。

初二七班的那场叛逆，最终却由她一个人承担了全部后果。

夏映晚不敢相信，明明想要保护最好的朋友，到头来，自己却反而害了她。

原来，这场与成长的较劲，她们从来就没有赢过。

她心态崩了。退文学社，辞去校板报和班宣委的工作，推掉所有活动。

她还申请换了座位，前后左右学霸围绕。李莫愁再也没有理由批评她，因为她几乎连话都不说了。

中考，她们班成绩特别好。

在七班的最后一天，夏映晚的那些哥们姐们又都围到她座位旁边。

“小晚，其实我一直在生你的气。你只想到吕凌弋，可是我们呢，你不当我们是朋友吗？”

“二晚，为什么考出去啊，我们高中班主任万一不是变态呢……”

“夏映晚，吕凌弋的事不是你的错啊，李莫愁性格有问题，而且大家早就想这么做了……”

“晚晚，毕业快乐，希望我们的高中能开心点。”

“晚妹，兄弟我要离开十一中了，高中争取找个女朋友。你也加油，交个男朋友吧，哈哈哈哈……”

夏映晚抬头对着他们笑，却在下一刻哭得像个傻子。

“对不起，是我掉队了，没有陪你们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