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門01(2 / 2)
“您不就是十七八的吗!”小贩心直口快,顺着褚风沅的话就溜了出来,说完突然上下打量了一下褚风沅。
莫非,小贩心想,这人想要谎报年龄!仿佛发现了什么重大的事情一样,瞪大了眼,接着凑近了悄悄对褚风沅道:“小兄弟,我还是提醒你一下,”你若不是十七八……而是十五六……“谎报年龄不可取,当年有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不屑和同龄人学些小儿科的东西,于是谎报年龄,没想到……”
“没想到!”突然一个顽童跳出来,“那个大叔,竟然修炼不到一周,暴毙而亡了!”人群中一片嘁嘁喳喳。
“你个小孩知道什么?”一个头上戴了一条藕荷巾子,腰间挎着海大一盆鱼的臃肿妇女道:“他暴毙,是因为偷看了一种要命的法术。人家千叮咛万嘱咐不能靠近道观后的一处小山丘,因为他们掌门人会在那练功,这小儿就是好奇,去看了一看,又模仿了两下,这就走火入魔了,唉……”
“是啊是啊,不过我倒是听说这孩子最后是叫那掌门人给逼死的,我看啊,这掌门人八成是有什么阴谋,在练什么邪术哩!”
“对啊,那可怜的孩子到最后,脊背佝偻,皮包骨头,皮肉松散,那收尸的小厮一碰那身体,竟裂下一块肉来……”说到这,人们都嘶嘶倒吸一口凉气。
“就是这样。”小贩转头向褚风沅道,叹了口气。
褚风沅点点头,向人们道了谢,提着自己的酥酪包裹,挤出了人群。
也不知这天气到底什么来路,等到褚风沅走回圭云观附近后,竟开始下起暴雨来,褚风沅向天空虔诚地道谢,感谢它天降甘霖给自己一个洗澡的机会。
于是。
“呀啊啊啊啊!———”
一妇女呼而千万妇女应。褚风沅愣住了,自己明明只是露出胸膛。可是他刚刚明明看到街上有几个壮汉也是光着膀子的,还认为这里的民风很开放。于是他只得悻悻离去,绕到一个隐秘的地方。
这边,褚风沅踢开了挡道的杂草树枝,吓退了几只拙鸡笨鸟,来到了一个荒园月门前。洞月门两侧墙壁上,隐约能分辨出它的本色;洞门上有两个字,但因常年漫漶,像是两张破相的脸;从园子内生长出来的槐树亭亭如盖,杂乱的树枝漫出墙头,蹭在外墙上,划出一道道褐绿色的伤痕。
圭云观本就已经远离人烟密集之处,刚刚褚风沅又受了一种叫做“羞赧”的东西捉弄,一个劲儿地往人烟稀少处窜,无意间竟来到这破败不堪的地方。
一人一园,相视而笑,竟有种相见恨晚的亲切感。
走进去,眼前豁然开朗。远处,浅灰的烟雾笼罩在荒山枯草之上,隐约能看清那是一座开阔山丘,山丘下似是一片渔隐小筑,但褚风沅看不清楚,便慢慢收回目光。目光随着一条花溪轻轻扫来,花溪西侧,匍匐着蓊郁的野蓼,依稀能看清几小串红色花串儿。风吹飒然,褚风沅向右望见远处一大片青竹翠绿,有一小径通往幽处,踏上那条竹溪小径,移步易景,小径尽头,一由千层石堆叠而成假山赫然出现。
园子不算大,但在磅礴大气中却有精雕玉琢隐约可现,实也是它不落俗套、难能可贵之处。
游园一圈,竟忘记自己到此初衷,一拍脑壳,溜到假山之后,便开始肆无忌惮地脱开上衣。边脱边和水搓灰,可竟直到把皮搓红,也没搓出点什么稀世珍宝来。
一转身,自己吓了自己一大跳。
原来,假山之后,更有一池,此时池子外的地面像油炸的锅,噼里啪啦的雨点打在青石上,好不响亮。而褚风沅刚刚这一吓,正是因为这池面平静无一丝涟漪,将褚风沅完完整整地映将出来。
褚风沅慢慢走近,细细观赏。
池中绿水,润着少年上身微显的肌肉棱角,如此看来倒不怎么显眼了。
褚风沅好不容易将目光移开,又盯住了自己的双眼。
这是一双桃花眼,眼眸是一种暖日打在黑珠子上映出火枫光泽的颜色,摄人心魂。目光细细摩挲着鼻梁,下落到鼻尖微翘处,一个俯冲来到了小小的唇瓣间,双唇玉润,如凝脂裹朱果,最后是上翘的下巴颏。
看完一个来回,褚风沅流连忘返,又上移目光盯住了自己的眼。
大雨倾盆,荒园野岭,假山之后,水池之前,光膀少年,孤芳自赏。
怕不是个傻子。
这念头一起,褚风沅瞬间收回目光。
突然脖颈一紧,褚风沅几近窒息,项链上的坠物发出微怒的光,一道青影瞬间脱离飞向远方,不见了踪影,低头一看,坠物明明还好端端垂在那里,有轻微的摆动,似乎里面有什么封印之物,刚刚受到什么刺激脱离了出去,褚风沅倍感伤心,心道难道它也忍不了我的愚蠢而弃我远去了么?正待思索该以何种方式落泪,突然一阵强风袭来正中前胸,他猛地向后挫去,这才发现是刚刚那股弃主的青影又自动封进了坠物之中。
他开始细细把玩这块墙头草石头来。回想起来,这块不似人工雕琢,更像是天然形成的石头好像从他睁眼呼吸时就已然存在了,而自己到底是从何处,从何时醒来,他模糊不清,记忆最深刻之处尽数留在了十四岁之后遇友、偷学、潜伏以及在黄雎村中诸多琐碎之事,先前之事无多保留,可唯有一事,在他之前模糊的记忆中清晰得很。
好像是在梦中,周围有汩汩流动声将他唤醒,然后他睁开眼,视线里全是昏黄的光,自己想要伸出手,可是只看到一些模糊不定的形态在眼前飘动。
不久,他感到一阵子莫名的喜悦,那喜悦逐渐转为激动,激动又受到体内本能的压抑,转而变为温柔,待那种感觉稳定下来,他看到一个人影向自己走了过来,对方似乎很是小心又很是惊奇。不久一个小小的人影显现出来,人影无甚奇特之处,一身昏黄,只是在大概眼眸的位置有两颗灵动的珠子,在发光,那光是透着深紫的青黑色,竟然能够穿透周围的黄色物质直射进来。之后,记忆空白,直接跳到了那个遥远的下午,自己在一张草席上醒来,耳边是阿姒分娩时痛苦的喊叫和小凫的哭啼。
褚风沅摇了摇头,想要驱逐什么徘徊不定的东西,抬眼看到日薄西山,便欲离去。
这时,远处山丘上,传来一声悠远的鹤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