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二章 二十三年燕家事(四)(2 / 2)
也许只有这个说法,才能说得通燕冲正这么多年的了无音讯。而燕夫人无动于衷,也从不向旁人问起丈夫去了哪里,只是她永远地将自己关锁在了楼上,再不问任何事实。
也许她也已经感知到,那个昔日许她一生承诺的男人,已离她而去。
燕冲正失踪后,当时的县官因着治理无力而被朝中隔职,不知道刻意还是巧合,当年有份参与燕冲正失踪案的人慢慢死去,衙门也发了一场大火,很多燕冲正当职捕头时的文书也一火俱焚,燕冲正在这镇上所存在的过的痕迹,只剩下了燕飞与足不出户的燕夫人。
燕家,像一个诅咒,谁都不愿提及。只有在某些歌功颂德的时候,才会提起当年燕冲正。这镇上有条小桥还是燕冲正出钱出力造的,虽然桥名叫东墟桥,但镇上的人都习惯叫它燕公桥。
一年复一年,燕飞慢慢长大,镇上所剩无几的知情人对燕冲正失踪的迷团缄口不提,而燕冲正仍旧是那么一个光辉的仁义之人,他的消失也像一个传说,神秘莫测。
十六年。
除了燕飞,没有人再去追寻燕冲正的消息,如果他还生在世,若是真思念家中妻女,定然会回来看望。但他始终没有出现过,也许是遭遇了不测,也许他与那对母子一起,在另一个地方过得很幸福。
但是,事情终不平静。
十六年后,这件被小镇雪藏的往事终于又被掀开了眉目——
燕错来了。
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一进入小镇,就马上得到了镇上人的关注,因为他长得太像当年的燕冲正,十五六岁的年纪,与燕冲正失踪的时间也很相符。但是他们在燕错脸上,找不到当年云兰的影子。
燕错带来了燕冲正的绝笔信,终于结束了燕飞十六年的等待。同时那个猜测也再次被得到了证实,十六年前的燕冲正离开了小镇,在另一个地方娶妻生子。
这件事对于天真简单的燕飞是个双重打击,她心中那完美父亲的形象不攻自破,她的父亲,枉费了她十六年的等待,背叛了她们母女,并且死后才肯面对她们。
我很混乱,为什么突然又多了那个寡妇云兰——难道燕错的娘就是云兰,燕错是爹与云兰离开后生的儿子?还是在镇上时就有了?那云兰原来的儿子呢?病重不治死了?否则怎么从没听燕错提过还有个哥哥?
那我爹失踪的真相,说穿了就是跟那个叫云兰的寡妇私奔了?
“所有的事,最无辜的莫过于黑俊和飞儿。飞儿知道黑俊是父亲好友,这些年来一直很照顾他,就算他被外遣出镇,她还是经常会托人打听他的消息——现在如果让她知道燕错这样对黑俊,肯定会很难受。——再怎么说,燕错也不应该对燕飞有所怨怼,真正的受害者是飞儿不是么?”
他们是心疼我、为了不想让我恨爹一起撒了这个谎,是对是错谁能考证呢?燕错怎么对黑叔叔了?黑叔叔不是流放在外好多年了么?
爹,若你与那云兰有了真感情,你在另外的地方过得幸福,我会也为你开心的,但为什么你们离开后会这样?是什么改变了你们快乐的初衷?愧疚么?
“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你们猜测而已。”韩三笑总结道。
“柱子他爹不愿让这些没有经过证实的想法影响到燕捕头的声誉,更不想伤害燕飞,所以才大家伙约好,对这件事一概表示不知。我们也害怕会被问出其他事来,故意地就淡忘了有关阿血与云兰的事。——现在又发生了这么多事,可能是上天注定,要让一切真相大白,我知道,这个真相比现在燕错的出现还要难以承受。我始终狠不起心告诉燕飞,你们是她最好的朋友,是轻是重,你们来定夺吧。”
屋里响起了脚步声,蔡大娘像是起身离开了。
也许是天气太冷,更或者蔡大娘说的这些事情令我太震惊,我在巷中已经冻得全身僵硬,这是我一直不愿意承认的事实,我爹还在我们身边的时候,就已经移情别恋——
我看到蔡大娘从院里出来,慢慢地向外走,我跟着她,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揣着这样的真相面对他们。
蔡大娘漫无目的地在巷里打着转,即没有回家,也没有去市上。她走到一处巷子,坐在了巷凳上,叹了口气,喃声道:“飞儿他爹,您别怪我……”
我向她走近,无力地扯在已经湿透的眼纱,道:“大娘……”
蔡大娘惊讶地站了起来:“飞——飞儿,你怎么在这儿?”
我全身无力,跌撞走过去,蔡大娘飞快过来扶住了我,她的手温暖粗糙,就像小时候一样,她盯着我的双眼,喜道:“你眼睛好了啊?怎么一个人出来乱走——”
我盯着她道:“我爹当年失踪,不是因为捉贼,而是跟个寡妇走了,是吗?”
“你——”蔡大娘瞪大了眼睛。
“我都听到了,不过您放心,如果是以前,我一定无法接受,但是现在燕错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大娘,既然我知道了真相,我求你多告诉我一点关于我爹的事好吗?”
蔡大娘眼角的皱纹随着岁月越发慈祥,现在我看懂这眼神里的怜意,带了更多其他的意思,她亦是双眼通红,紧紧将我扶着坐下:“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孩子,既然你爹已经……就放宽心,过去的都让他过去吧,你爹在天之灵也不愿看到你们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