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圣人失意(2)(2 / 2)
一是统一以“田”为单位计征。一夫百亩为田,即现代的税基。以百亩为单位,直接向受田农民征税。受田者,包括原来的“野人”和下降为自耕农的“国人”。
二是征纳物单一化简单化。从前是林林总总,包括粮食、车马甲士、服兵役、充当杂役在内多种形式,现在则是以粮食为主。至于军需品,政府统一采购,不再向平民摊派。
这套改革措施,打破“国人”与“野人”的界限,“国人”与“野人”不再对立,作为受田农民,他们纳税人的身份是平等的。
再者,征税形式单一简化,方便操作,显示了它的历史进步性。有点类似于现代的农业税,一种标准,单位统一,只要调整税率即可实现收入增减。
其实,“用田赋”并非鲁国首创。在此之前,晋国、楚国、郑国均有类似的举措,只是名称不同,内容接近,性质相同。
提出这个措施之前,季孙肥还特意命冉有去征询孔子的意见,以示对这位自己用盛大隆重仪式迎回的大夫的尊重。
孔子起初不肯发表看法,冉有问了三次,仍然不作答。最后,冉有要他一定要表明态度,赞成或反对,他才说出自己的想法,答案还颇有书生气。他并未直接肯定或否定,而是用委婉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大意是,“君子行事,以礼为据——施舍力求丰厚,敛赋尽可能微薄,行事要恰如其分,如是足矣。若不以礼为准绳,贪婪冒进不知餍足,虽按田亩征税,仍然不足。季孙氏若要行法度,周公之典可为依据,若要随性而行,又何必征求老夫的意见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只要稍微具备阅读理解能力,已经读出了弦外之音。孔子其实是想表达,目前适用的赋税制度已经能满足鲁国的财政支配。若是再施改制,平民的税负沉重,实则是加重对他们的剥削,并非仁政,还请季孙氏三思。
冉有回去复命,季孙肥二话不说,一脸的不以为然。
第二年春,季孙肥下令,“用田赋”正式实施。
行动是内心最真诚的告白。面对孔子的提议,季孙肥没有只言片语的回复,却用最快的速度推行改制,可见他对孔子迂腐看法的不屑一顾置若罔闻。
这是孔子回归朝廷后季孙肥对他首个重大政事的咨询,就以这样的方式终结。二人心中都明白,对方不是自己的知音同好,彼此只能做相安无事的陌生人了。
身为国家实际上的执政者,季孙肥所为是职责所在。不断增加赋税聚敛更多的财富是天然的冲动,跟人吃饭睡觉入厕一样,是政府的本能。
放眼现代国家,比如美国,他们个人所得税的变动非常灵活,上至35,下至15。八十年代“滞胀”时期,为了盘活经济,政府主动减税,裁员减薪,税负下降。经济复苏过后,进入过热,税负马上上调。
政府之所以勒紧裤腰带,主动从自己身上开刀,绝非做慈善,而是逼不得已。大家都在一口锅吃饭,企业倒闭,个人破产,政府的税基大幅减少,就算保持高税率,收入还是下降的。如果不变通,恶性循环加剧,最终政府仍然不得不下调税率应对经济衰退。
与其被动减少,不如主动减轻企业负担。先把蛋糕做大,税率虽少,仍然有税可征。企业、个人税负减轻,会有更多的余钱用于消费,更多人消费意味着更多人有了收入。有了收入再消费,形成良性循环,政府仍是最终受益者。